于是,张汉卿再一次厚着脸皮,准备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,说动这个民国第一大资本家来为奉天的发展添把柴。尽管他能在蔡、蒋面前谈军事,在朱、顾面前谈政治都丝毫不怯场,但能不能在周学熙这里再获成功,用张汉卿的话说是:“成功虽无把握,成仁却有决心。”
商人多疑。为了增强自己说话的份量,张汉卿死求活求让蔡锷出场陪同。不然他一个半大孩子,只怕连周家的门都进不去吧。
蔡锷已经听说了他在朱家宴会上的风光,也更加喜欢这个后起之秀,便不再推辞,但声明自己只负责翘开门,结果由小张自己把握。
其实他只是这样说说,他能够出面,本身就表明了立场,只是他不愿承认而已。
于是在蔡大将军名号的照耀下,周学熙最终亲切接见了张汉卿。这位工业巨子,此时还没有达到后来名望的顶点。
对于年轻的张汉卿,周学熙的第一印象是很有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感觉。当蔡锷介绍说他是奉天将军张作霖的长子来北京“求学”时,这位历经官宦的长者也只是友好地招呼着:“请坐,上茶。”如果蔡大将军是主角,他一定会说:“请上坐,敬香茶”的。
对于京中关于这位少年公子博得蔡、蒋二位赞誉的种种传闻,他只当作一件八卦新闻来看待,内心是颇不以为然的;至于朱家宴会上传出的种种赞誉,也不置可否。在商言商,夸夸其谈的政客见得多了。不过却对蔡锷笑着说:“难得松坡先生屈驾光临寒舍,老朽的心情也感觉好许多。”
坐是上坐,茶是好茶。在这一点上,周学熙做人很周到,他浑不以自己与张汉卿的年龄代差与地位的悬殊拿捏,很好地诠释了中国儒家“和为贵”的精髓。作为骨子里的商人,周学熙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人,特别是像张汉卿这类公子哥儿,最会记仇。
蔡锷很干脆地道明了来意:“蔡锷只是受这位小张世侄之托冒昧登门,失礼之处,还望周老海涵。蔡锷虽然对经济一窍不通,但听着汉卿的分析,觉得还有几分道理,同时请周老斧正。”
周学熙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张小公子才是主角。自己与关外的那位听说是师长的张作霖并无交往,对方冒昧登门,难道是借钱?看这位张小公子眉清目秀,衣着不凡(张汉卿:出外走亲戚交朋友,没有一身好衣服怎么能行?)一幅标准的花花公子模样(张汉卿:哥只是长得帅而已好不?),在京花费定然不菲,难道是打秋风来着?
对蔡锷,他是钦佩的,名满天下谁人不服?看蔡锷与他交情应该不一般,可为什么打秋千要打到我这里?转念一想,哦,蔡锷也是没有多少外快的,想来手中也不宽裕、帮衬不了多少吧?既然有蔡大将军的面子在,给多少好呢?思来想去便岔了。
张汉卿直言来意:“周老,学良此次冒昧登门,也是受桂老指点,是想与周老做一笔大生意。”
周学熙暗道:“来了。你一个小娃娃,扯虎皮坐大衣,搬出朱启钤这尊大神来,又有蔡大将军的面子要和我做生意,这个借口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。”却笑眯眯地说:“哦,张公子有什么好生意,说来听听?”
若是开价可以接受,自己也就摸摸鼻子认了,毕竟两人的面子在那。“生意”谈妥,自己出点钱交“份子”,至于能不能拿回来,却是不在考虑之中了。
张汉卿说:“知道周老是开煤矿的行家,家父有意在奉天省新开一所煤矿,想请周老合计合计,这人力配备、机器添置与资金筹备方方面面。”
周学熙暗道:“乖乖,胃口不小嘛。开煤矿,没有个百十来万是别想了。这年轻人,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。你一个关外豪强,也想把手伸到我这里,真以为我周学熙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?!”想来心中便有气,再说话便有些讽意:“开煤矿可是要花大投入的,咱们在商言商,张将军能从财政上支出多少本钱?单单老朽可没那么大的能力。”
这年头,有兵有权的也真敢想,从财政上挪钱者比比皆是,也不值得大惊小怪。在周学熙心中,张汉卿的那位奉天将军只怕也打得这个主意,在生意场上捞一把,这也是为官之道嘛。
哪知张汉卿却摇摇头说:“实不相瞒,奉天省财政也很吃紧,家父目前也没有从政|府财政中支出的意思。”
周学熙火气更大了:“一个子儿都不想出,想空手套白狼吗?那你还不如拿枪来抢更快点。”他索性不看旁边这个面目可憎的公子哥(张汉卿:不要恨乌及乌好吗?),徐徐说:“既不出钱,又想有煤矿可建,汉卿一定有好办法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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